肖永平院长在法学院2009级新生开学典礼上的致辞

你为何而来，要带走什么：

在2009级法学院新生开学典礼上的致辞

肖永平

2009年 9月 9日

今天，我们在这里举行开学典礼，是为了祝贺你们的成功，欢迎你们的到来；也是为了向你们介绍武汉大学法学院的历史与成就、光荣与梦想，给你们提出要求和希望。对此，马克昌先生、李龙先生已经讲了，我只想请同学们思考一个问题：你为何而来，要带走什么？也许你还没来得及思考，这没有关系，但希望你们在今后的4年常常问问自己，尽快想明白。我先谈谈我的看法。

今年7月6-8日，我应新加坡国立大学法学院的邀请，参加了亚洲法学院院长论坛，来自10多个国家的近40位法学院院长就当前法学教育的理念、模式、方法、课程设置、法律人才培养目标等问题展开了深入讨论。尽管各国的做法、认识存在较大差异，但有一点取得了高度共识，那就是现在的法学教育的重心应该从内容定向转向能力定向，也就是要以培养学生的学习能力、法律能力和实践能力为目标设置课程、安排教学、组织活动。如果在这样的背景下思考“为何而来，带走什么”，你们的认识可能与以前不同。

记得我上大学二年级坐火车到学校的时候，一位不相识的乘客问我学什么专业，我骄傲地说是法律，他感叹地问：学法律很难吧？要记那么多条文？这代表了人们对学习法律的一般看法。其实，学习法律绝不是死记硬背法律条文，何况今天中国的法律条文已经十倍于、百倍于当时的法律条文，也不仅仅是学习法律知识，最重要的是养成法律能力和利用法律知识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

明白了这一点，我们再谈“为何而来”。我们可以把学习法律的目的分为三类：一是为了就业；二是为了职业；三是为了事业。目的不同，学习的侧重点可能不同，学习的动力也不一样。如果为了就业，你可能更关心那些课程比较实用，如何在考试中取得好成绩，如何通过司法考试等等；如果为了职业，除了掌握基本的法律知识以外，你一定要注意养成必要的法律能力，训练自己的实践能力，不是成为“法匠”，而要成为“法律人”；如果为了事业，你要有4年、10年，甚至更长的规划，眼睛不能仅仅盯着那些冰冷的法律规则和法律知识，除了需要逐步形成较强的法律能力以外，更要把追求法治国家、实现社会公平，成为引领我国法治发展、促进国际法治的法学理论家、法律实践家作为理想目标。我这样分类，并不说明哪一种目标更好，而是希望每个同学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尽快确立目标，形成更适合自己的学习方法、学习习惯。当然，对于我们法学院和我国的法治建设来说，引导更多的学生为了事业而学习法律，是我们法学院的追求和梦想。

知道“为何而来”，你就知道“带走什么”。我建议大家在学习理念上要尽快实现“五变”：第一，变“以教师为中心”为“师生共同探索”；第二，变“以教材为中心”为“教材和课外读物并重”；第三，变“以课堂为中心”为“课堂与课外并重”；第四，变“以知识为中心”为“知识与能力并重”；第五，变“以学会为中心”为“以会学为中心”。

为什么要有这些改变呢？前几天我读了一个小故事，想与大家分享。有一天，天使问上帝：“一个人拥有的财富多少、地位高低、寿命长短，取决于什么呢？”上帝说：“我给你一样魔法，你到人间去体会吧。”天使来到人间，看到一个非常贫困的三口之家，小男孩快要饿死了。天使对他的妈妈说：“我是天使，我能满足你的任何愿望，但只能是一个。”他妈妈说：“给我满满一箩筐馅饼吧。”天使说：“馅饼来了。” 一箩筐馅饼就在他们面前，孩子扑向箩筐猛吃起来。他爸爸发现刚才的事情，立刻火冒三丈，冲妻子吼到：“你真笨，这些馅饼我们吃一半就会发霉，你把大好机会浪费在馅饼上！”看见夫妻闹别扭，天使出来调解，对孩子的爸爸说：“我也给你一个机会，但只有一次。”男主人想都没想，说：“把这些馅饼变成黄金吧，我们用这些黄金过幸福生活。”一转眼，那些馅饼变成了黄金。附近的穷人听说后纷纷过来看热闹，经不住黄金的诱惑都过来抢黄金。夫妻俩为了保护宝贝被打得头破血流。小男孩哭着请天使救救爸妈，天使也着急地说：“我只能满足人们的愿望，但没有能力制止争抢。”小孩哭着说：“你就让那些可恶的黄金消失吧。”黄金立即消失，一家三口又回到了原样。

天使继续往前走，看到一个中年人，他的家和亲人全部被洪水冲走。天使对他说：“你可以向我求得一个恩惠，但只能是一个。”中年人思考了一会儿，说道：“如果你真是天使，请让我看见我的重孙用银勺子在银碗里吃鱼翅吧。”天使惊叹道：“你真是一个聪慧的人，你的要求表面上是一个，实际上包含的愿望太多了。不过，我会满足你。”此后50年，这个人一直过着幸福的生活。天使回到上帝身边，对上帝说：“我明白了，一个人所拥有的，不是取决于他的机遇，而是取决于他的眼光。”

同样道理，你想从法学院“带走什么”取决于你的理念和眼光。讲到这里，让我们一起回味一下徐志摩那首著名的《再别康桥》：“轻轻地我走了，就象我轻轻的来；我轻轻的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徐志摩为什么能够成为我国著名的诗人？正是康河的水，开启了他的性灵，唤醒了蛰伏在他心中的诗人的天命。正如他自己所说：“我的眼是康桥教我睁的，我的求知欲是康桥给我拨动的，我的自我意识是康桥给我胚胎的”。可见，他从剑桥大学带走的最宝贵的东西是肉眼看不见的、可以受用终生的“诗魂”。我希望大家在我们法学院掌握法律知识、练就实践能力，养成法治精神。这就是我希望你们带走的，尽管这个愿望像那位中年人一样也包含了很多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