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案 情 《中国环境报》分别于1990年?月14日、1991年2月5日载 文报道了大连市发生的最大环境污染案——原告丹东市运动服装 厂诉被告大连皮子窝化工厂租赁合同赔偿纠纷案。 ’ 本案被告是大连皮子窝化工厂。1987年7月，被告皮子窝化 工厂未经有关部门批准，擅自将含有铅、锌等有毒有害物质的化 工垃圾倾垫在该厂自养虾场“百万大圈”的坝上。同年8月，经 过一场台风，垫坝的化工垃圾被海浪冲刷到“百万大圈”水中，结 果使养殖在“百万大圈”中的虾出现大面积死亡现象，收虾时仅 获5410．5公斤，平均每亩产虾仅4公斤。1988、1989年皮子窝化 工厂又在“百万大圈”中投放虾苗，仍收获甚微。 在这种情况下，原告丹东市运动服装厂与被告皮子窝化工厂 于1988年3月19日签订租赁虾圈合同。合同规定：被告将位于； “百万大圈”西北边的虾圈共776亩租赁给原告，被告抽潮头水和 “百万大圈”水供原告养虾。原告每年向被告交租金349200元，租 期为3年。合同订立后，原告按合同规定向被告交清了’1988、1989 两年的租金。被告在两年中向原告提供的养虾水，主要来自“百 万大圈”。1988年，原告用该圈水养虾，自虾苗投入虾池后，便出 现死亡现象，之后陆续死亡。至收虾时，原告曾怀疑被告所供的 “百万大圈”水质有问题，向皮子窝化工厂提出化验水质要求，但 该厂不予理睬，此事不了了之。1988年，原告丹东市运动服装厂 每亩产虾113．5公斤，比当地平均每亩产虾量少约72．5公斤。 1989年，原告仍然用被告提供的“百万大圈”水养虾，所养殖的 虾出现了与1988年相同的死亡现象，且每亩产虾仅65公斤，比 当地每亩平均产虾少约90公斤。 丹东市运动服装厂以皮子窝化工厂提供已污染的水供其养 虾，致使其养殖的虾大面积死亡、大量减产为由，起诉至大连市 中级人民法院，要求解除他们之间签订的租赁虾圈合同，并要求 赔偿给其造成养虾经济损失250万元。被告皮子窝化工厂则否认 其供给原告的养虾水存在污染，不同意赔偿经济损失。 大连市中级人民法院受理此案后，经调查并委托鉴定后认定： 被告违反环境保护法的有关规定，用化工垃圾垫坝，在风浪的冲 击下；化工垃圾进入“百万大圈”，污染养殖水域，致使其当年在 “百万大圈”中养殖的虾大部分死亡，在与原告签订租赁虾圈合同 时，隐瞒了这一事实，将已受到污染并已导致危害后果发生的水 源供给原告养虾，故其与原告签订的租赁虾圈合同无效，责任在 被告方。被告供给原告的养虾水主要来自“百万大圈”，因该圈水 存在污染，影响了原告养殖虾的正常生长，致使原告养殖的虾陆 续死亡、减产。被告对其因提供污染水源给原告造成养虾直接经 济损失应承担赔偿责任。 (二)处理结果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通则》和《中华人民共和国经济 合同法》的有关规定，大连市中级人民法院于1990年6月30 B、 做出一审判决：①原告与被告签订的租赁虾圈合同无效；-②被告 于判决生效后10日内赔偿原告养虾经济损失1620663．78元，若 逾期给付上述款项，按欠款额每日万分之五支付赔偿金。③案件 受理费154204．64元(其中委托鉴定费131694．64元)也由被告承担。 皮子窝化工厂不服一审判决，上诉到辽宁省高级人民法院。该 院经审理认为，皮子窝化工厂在签订租赁合同时，隐瞒了将化工 垃圾垫在坝上这一事实，系属民事欺诈行为。另外，该厂未经有 关部门批准，即用化工垃圾垫坝是违反环境保护法规的行为。该 院认定“原判认定事实清楚，证据充分，适用法律得当”。辽宁省 高级人民法院于1990年12月21日做出终审判决：皮子窝化工厂 应返还丹东市运动服装厂租赁费69．3万元并赔偿损失92．2万 元，这些款项应在判决生效后lo日内付清。 (三)分析提要 ’ 本案比较复杂，除标的额较大外，它既涉及合同问题，又涉 及环境污染问题；既涉及法律问题，还涉及专门的技术问题。对 如此复杂的案件，大连市中级人民法院和辽宁省高级人民法院妥 善地进行了审理，其中有许多经验值得借鉴。 1．．污染的认定。 丹东市运动服装厂诉皮子窝化工厂租赁合同赔偿纠纷一案， 实际上包括合同纠纷和污染赔偿纠纷两个方面，其中合同纠纷又 与污染的存在与否密切相关。因此，污染的认定在本案的审理中 占举足轻重的地位。 对养虾水是否受污染这一向题，原被告双方各执一词。而水 源是否污染是一个专门性的技术问题，《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 法》(以下简称《民事诉讼法》)第七十二条规定，“人民法院对专 门性问题认为需要鉴定的，；应当交由法定鉴定部门鉴定；没有法 定鉴定部门的，由人民法院指定的鉴定部门鉴定。”为此，大连市 中级人民法院在此案一审中对原被告争议的养虾水源是否存在污 染的问题，委托具有环境保护专门知识的大连市环境监测中心站 做出鉴定。其鉴定结论是，被告用于垫“百万大圈”坝的化工垃 圾中，铅含量超出土壤正常值的53倍，锌含量超过土壤正常值的 31倍。重金属污染物在“百万大圈”中蓄积，放水过程中及风雨 流失中能逐渐以悬浮颗粒及悬浮胶体状态随海水进入原告丹东市 运动服装厂的虾圈中。原告大部分虾圈底质中的铅含量为底质评’ 价标准的1—10倍，为东老滩虾圈底质对照点铅含量测值的2— 19倍。鉴定认为，皮子窝化工厂违反了国家《海洋倾废管理条 例》、《海洋环境保护法》、《环境保护法》和《渔业水质标准》中 的有关规定，对养殖区域构成污染危害和影响。 根据大连市环境监测中心站确定的“百万大圈”水源污染及 程度的情况，对养虾是否构成影响及影响程度，大连市中级人民 法院委托辽宁省海洋水产研究所做了鉴定。其鉴定结论是：“百万 大圈”中铅锌含量显著超标，对用“百万大圈”水源养虾的危害 是严重的，是造成丹东市运动服装厂虾圈养殖对虾减产的重要原 因。 2．法律责任的确定 鉴定认为，养虾水源已遭污染，并且这是致虾死亡减产的重 要原因。这一鉴定结论，为正确地确定各方的法律责任提供了可 靠的基础。 (1)有关合同的性质。根据有关事实可以看出，皮子窝化工厂 在签订合同时，隐瞒了旮关污染事实及其危害情况，系属民事欺 诈行为。按《经济合同法》第七条的规定，采取欺诈、胁迫等手 段所签订的合同无效。无效的经济合同，从订立的时候起，就没 有法律约束力。 《经济合同法》第十六条规定：“经济合同被确认无效后，当 事人依据该合同所取得的财产，应返还给对方。有过错的一方应 赔偿对方因此所遭受的损失”。据此，皮子窝化工厂应承担对丹东 市运动服装厂所造成损失的赔偿。 (2)有关污染赔偿责任。污染赔偿责任是本案审理中解决的重 要问题。按《水污染防治法》第四十一条的规定，“造成水污染危 害的单位，有责任排除危害，并对直接受到损失的单位或者个人 赔偿损失”。据此，因水污染给丹东市运动服装厂养虾造成的损失， 皮子窝化工厂应予以赔偿。 (3)皮子窝化工厂违法情节的认定及作用。皮子窝化工厂在处 置化工垃圾的过程中，违反了有关环境保护法的规定。如《海洋环境保护法》明确规定：“任何单位不经沿海省、自治区、直辖市 环境保护部门批准，不得在岸滩弃置、堆放尾矿、矿渣、煤灰渣、 垃圾和其他废弃物。”皮子窝化工厂擅自处置化工垃圾的行为是一 种违反环境法规的行为。根据此行为的性质，法院审理时适用了 《民法通则》第一百二十四条的规定：“违反国家保护环境防止污 染的规定，污染环境造成他人损害的，应当依法承担民事责任。” 我们认为，除此之外，皮子窝化工厂的环境违法行为，在追究其 行政责任方面也是不可缺少的。 3．赔偿数额的确定 赔偿数额的大小，是原被告间争议最大的一个问题。原告丹 东市运动服装厂要求被告赔偿给其造成养虾经济损失250万元， 被告则不同意赔偿原告的经济损失。在各方责任依法确定后，应 确定合理的经济赔偿数额。为此，对丹东市运动服装厂1988、1989 两年养虾的投入及产出情况，大连市中级人民法院委托大连中华 会计师事务所进行了鉴定，其鉴定结论是：两年中，丹东市运动 服装厂养虾总投入为4298515元，总产出为2793658元，两年累 计亏损1504857元，该亏损额中多列税金6272元，少列原告1989 年12月22日至1990年6月30日银行贷款利息48874．78元，借 个体户44万元资金的利息52863元，以及1988年工商管理费 20340元，各项合计之后，实际亏损1620662．78元。据此，根据 实际赔偿的原则，法院判定皮子窝化工厂赔偿丹东市运动服装厂 养虾经济损失1620662．78元。 在本案的审理过程中，大连市中级人法院十分重视对专门 问题的鉴定，并严格地适用了环境保护法的有关规定，其经验值 得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