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 季

一 前言

工业污染对水质的破坏已经被大众所熟知，而当前水质保护所面临的另一个越来越严峻的问题是由农业污染所造成面源污染（农药、化肥、除草剂）对水质的破坏。

政府、农民、城市消费者等不同群体对于农业发展又存在诸多不同的需求。对于政府来说，要保护生态环境，促进农业可持续发展，提高当地政绩；农民也需要建立可持续生产方式（减少化学农业影响），共担农业生产风险，降低成本、提高收益；城市消费者也有对绿色食品，对亲近土地和大自然、体验不同生活方式的需求。

如何能够解决农业生产对环境造成的诸多挑战，同时又能够有效满足各群体的需求？这是国仁城乡（北京）科技发展中心（又称“小毛驴市民农园”）多年来一直在探索的。通过利用和推广节水、低污染型生态技术（生态厕所、生态猪舍、生态建筑），推动农业生产者朝生态型生产方式与低碳型组织方式（社区支持农业CSA）转型，小毛驴市民农园对上述问题做出了很好的回应。

二 机构简介与概念介绍

创建于2008年4月的小毛驴市民农园，占地230亩，位于北京西郊著名自然风景区凤凰岭山脚下、京密引水渠旁，是由北京市海淀区政府、中国人民大学共建的产学研基地，同时也是国仁城乡（北京）科技发展中心在其多年积累的生态农业与城乡公益网络基础上，整合推出的创新性探索。通过借鉴国内外CSA经验，遵循“三低三高”（即低耗能、低污染、低投入；高起步、高产出、高品位）的原则，建立了一套可持续的农业生产和生活模式，基本实现了园区内部的生态循环，建立了园区的生态经济体系；同时倡导并实践“发展生态农业、支持健康消费、促进城乡互助”的行动理念，推动食品安全、生态文明与城乡良性互动，以期促进中国的城乡统筹和可持续发展。

社区支持农业（Community Supported Agriculture，CSA）于20世纪60年代最早出现在德国、瑞士和日本。生产者和消费者之间建立一种共担风险、共享收益的关系，消费者会预付生产费用，与生产者共同承担在来年农业种植过程中可能会出现的风险，并支持使用生态、可持续的种植方式。与以往的收益方式不同，生产者在季节之初就获得了这一年种植的收益，并且这部分收益对生产者付出的劳动来说是公平的，而与此同时，消费者也获得了生态、有机种植的健康农产品。

三 项目介绍

1.搭建生态农业技术研究与推广平台

小毛驴市民农园的农业技术体系，不仅结合了中国传统农业及现代自然农业等观念，还融合了建筑、园艺等学科综合实践体系。农园在规划设计环节体现了生态农业、乡村生活的理念与思想，既有种植又有养殖，既有农田又有草地和树林，各种元素相互配合，有利于发挥协同效益，形成良性生态系统和农园内部的生态循环。

生产方面，小毛驴市民农园尊重本地自然条件和以本土社群为基础的传统农耕经验，遵循种养殖结合原理，采用自然农业技术生产各种优质时令蔬果和健康安全的禽畜产品；生活方面，农园实行垃圾分类与厨余堆肥，使用粪尿分集式非水冲厕所等。

小毛驴市民农园与美国、印度、泰国、韩国、日本、中国台湾、中国香港等十多个国家和地区的生态农业实践团体建立了友好合作关系，并充分利用国内外资源，作为全球各地生态农业技术在中国本土的“中试”车间，发展出符合中国国情的、本土的、实效的、{氐成本的适用技术与技术规范，建立生态农产品的生产管理和质量控制体系，为可持续的农业生产、生活服务；通过举办农业技术培训班，引导各类型农场、农村合作社（农村社区）及小农户向可持续农业转型。

2.建立都市农业休闲体验基地

小毛驴市民农园利用位于北京西郊的自然条件与地理交通优势，发展市民参与式生态农业，实践融合都市与田园的“半农”生活；市民在农耕中生产食物、锻炼身体、滋养心灵，建立新型人际网络和城乡关系。体验基地集蔬菜种植、儿童教育、周末休闲、老人养生等功能为一体，是农业多功能性的重要体现，是农业“三产化”的典型形式。

市民首先要在小毛驴市民农园承租一块30平方米的农地，并在种植之初，预先支付一整年的菜地租金和农资费用。农园提供工具、种子、水、有机肥等农资和必要的技术指导等服务，市民完全依靠自身劳动在承租的菜地上种植自己喜爱的各种蔬菜，体验农耕乐趣，收获健康农产品，并参加农园组织的各类活动，协助农园建设。

3.打造社区、家庭与生产基地直供链条

小毛驴市民农园通过构建多重信任体系和产品直销服务系统，打造“本地生产、本地消费”的产销共同体，将传统市场运作中被分割的生产者和消费者之间的纽带重新建立起来，缓解食品安全压力。这种产销方式实现亩均产值3万元，5倍于常规农业产值，经济效益显著。

小毛驴市民农园的CSA成员，与农园建立“风险共担”的合作关系。成员在一个季节的种植之初，就预先支付下一季蔬菜份额的全部费用，农场则按照预定计划生产出各种健康安全的蔬菜和农产品，定期配送给成员家庭。生产过程中产生的各种风险由双方共同承担。CSA成员须不定期到农场参与劳动体验，并监督农场的生产。

4.发起社区团购，支持生态农园

小毛驴市民农园除了为市民提供农园自产的生鲜农产品外，通过努力发展的城市健康消费网络，帮助其他地区开展生态农业的农户建立销售渠道。

社区团购可以让市民和生产者建立良好互信的合作关系，降低食品安全的风险，还可以补充农园在配送和附加份额以外的各种日常所需的健康食品。对从事健康生产、拥有一定社会公信力的农户和农民合作组织也提供了固定的客户支持。

2009年起，借助小毛驴的会员群体和社区工作基础，农园尝试发动社区团购活动。2010年，在回龙观的一群妈妈们发起了“回龙观妈妈团”（绿之盟妈妈生活馆）；中关村的一些学生家长们在组织市民有机考察小毛驴农园活动后，也组成了时安健康消费者合作社；2011年，小汤山、芍药居、望京、月坛西街等社区也纷纷发起社区团购农园食品活动。

5.培养生态农业人才

小毛驴市民农园实习生项目每年面向全国高校、NGO团体、社会青年招募对生态农业和CSA运作感兴趣的有志青年，既让农场成为年轻人接近农村、接触农业的“中介”，同时也为小毛驴市民农园自身发展、生态农业的试验推广与城乡互助事业培养并储备人才。

自2008年启动实习生项目以来，前后共有4批次约50位年轻人参与其中。实习生学制9个月，他们发挥各自既有特长、兴趣，经历整个农业生产周期，参与农园运营管理的各个环节。通过发扬劳动与学习、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的培养精神，引导每一位实习生养成务实、求实、能千、肯干的品格。除此之外，小毛驴还接待大批来农园志愿服务的志愿者。

四年多来，小毛驴市民农园已积累了一整套依托“农场／农业”的实习生培养体系，在缓解大学生就业压力的同时，为各行各业培养了一大批热爱农业或对“三农”有一定认识基础的人才。

6.弘扬农耕文化，推广CSA理念

小毛驴市民农园充分挖掘“农业多功能性”中的“教育功能”，利用特有的农业环境与教育资源，通过面向小毛驴CSA成员和社会公众开办田间学校，组织开锄节、立夏粥、端午节、丰收节等农业节庆活动，开展农业科普，传承农耕文化，倡导并实践可持续生活。同时，针对小毛驴CSA成员编印印、毛驴市民农园CSA简报》《田间地头》等刊物，并发表学术论文，翻译、出版《四千年农夫：中日韩永续农业》《分享收获：社区支持农业指导手册》等书籍，为CSA理念推广与城乡互助事业提供理论研究基础。

为在全国各地宣传、推广小毛驴市民农园创新模式，促进全国生态农业团体之间的合作与经验交流，由小毛驴市民农园牵头，于2010年1月推动成立“市民农业CSA联盟”，并分别于2010年1月、2010年11月；2011年10月在北京举办第一、二、三届全国社区支持农业（CSA）经验交流会，全国各地近1000名生态农业推动者、近300个农业团体参与交流，取得了良好效果；在上海、重庆、辽宁、山东、福建、广东等地组织区域性的CSA座谈会，初步构建了全国CSA网络，为推广生态农业和CSA模式搭建了一个广泛的公益平台。

截至目前，小毛驴市民农园已推动并影响了全国近百家类似CSA组织，分布在北京、上海、广东、辽宁、内蒙、天津、山西、山东、河南、河北、陕西、福建、浙江、湖南、湖北、重庆、四川、广西、云南、贵州等近20个省市自治区。其中，河南兰考县南马庄村借鉴CSA的发展模式，更是得到了习近平副主席的关注和肯定。

7.项目成果和社会影响

经过多年的积累与探索，小毛驴团队实现了本土化并创新了相关技术。主要包括：节水型生态厕所、节水型生态猪圈、土著微生物采集、营养液配置、防虫、杂草控制和土壤保墒培肥等。小毛驴团队还前后设计经营过两个大型生态农场，组织过五次全国生态农业培训，与多个国家地区的生态农业实践团体建立了友好合作关系，生态厕所、生态猪圈的建造更是供不应求。

以小毛驴市民农园为载体与基础，先后发育支持了多种类型的生态农场与创新型项目，推动其在不同程度上向节水和环境友好方向转型。小毛驴市民农园已成为各地政府在构建两型社会和加强社会管理创新两个方面可资借鉴的重要模式。2009年7月，贵阳市人大常委会《贵阳市促进生态文明建设条例（草案）》以小毛驴为案例，将这一模式正式写入地方法规。

四 总结与思考

1.创新对生态和环保的理解

小毛驴市民农园突破传统对“狭义”环保的理解，将环保延伸至每个人的日常生活和消费方式，将原来只在农场或农户的农业引入城市社区和市民的生活中，并通过对生态厕所、生态猪圈、生态建筑等的研发推广，拓展对节水和保护水源的理解，将环保和生态不再只停留在“观念保护”层面，使其与每一位普通人的生活方式及消费紧密相关。

2.创新销售方式和农业技术

小毛驴市民农园不同于以利润最大化为主要目标的食品公司，农园更重要的是让作为消费者的普通市民与生产者的农民直接互动，既利于进一步合作的达成，又可以减少中间商操纵与信任缺失的可能发生。以此营造简单、环保、可持续的消费文化，缓解目前城乡严重的二元对立。

除“生态厕所”等技术外，小毛驴团队多年来扎根农村的实践基础，结合国内外经验，尝试创新农业技术，将农业技术引入城市社区。目前已在北京回龙观小区试验推广“阳台农业”、“一平米菜园”和“家庭无臭堆肥”等技术。

3.创新教育与宣传

通过对农业“教育功能”的挖掘，小毛驴市民农园以农场为载体，配合国仁论坛、社区讲座、消费者交流会等形式探讨食品安全、新型消费文化与健康生活理念等话题。通过开展类似活动，小毛驴在北京已拥有数于名热心并认同有机农业的稳定消费者，他们中的一大部分来自数量庞大的城市中产阶级，他们往往引导着时尚潮流和消费方向，同时也正是他们拥有主流社会需要的各种发声渠道，一些人本身就是媒体人或舆论传播者（如高校教师）。这些消费者本身就是传播媒介，很多消费者都会通过博客、微博等形式进行农园的传播。

4.高效的团队协作与奉献投入

项目的成功开发与实施，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该项目团队多年来的高效协作与奉献投入。该团队主要成员多是小毛驴市民农园的前身——晏阳初乡村建设学院的核心创办人，这支各有专长、富有经验、社会资源广泛的独特工作团队（虽然很多人都拥有博士、硕士学位，却都放弃了在高薪产业工作的机会）从2004年至今，长期扎根农村和京郊，团结合作，坚守有机农业和社会公益这样一个短期内很难产生应有回报与社会认可的事业，推动小毛驴市民农园在全国不断发展壮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