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陈明

案例背景

2012年9月11日14时35分，国电湖南宝庆煤电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宝庆电厂）输送柴油管道密封圈破裂，导致油库供油泵A轴承处漏油，泄漏的柴油进入油库内油污水收集隔油池，隔油池储存液位超过了其连通雨水检查井及其厂内雨水管道的高程，致使约2吨泄漏柴油通过雨水系统于9月12日凌晨陆续排入资江。资江属长江水系，全程22．5千米，流量、流速相对稳定，沿线分布有各市自来水厂的取水口。12日7时30分，邵阳市自来水公司反映资江城西水厂上游出现大面积油类。受油污影响，资江市城西水厂和工业街水厂（日供水能力均为6万吨）于12日先后暂停取水。由于采取积极有效的措施，各水厂在10小时内恢复了供水，保障了群众的生产生活用水安全。

应急处置

事件发生后，邵阳市市委、市政府高度重视，迅速启动应急预案，成立由市委常委、副市长指挥，经信、环保、海事、水利、宣传、应急办等相关部门联合组成的应急指挥部，调集相关物资，分工协作开展应急处置工作。由环保部门负责查明并切断污染源，加强水质监测；海事部门负责打捞油污；公用事业局设法增加桂花渡水厂供水量，发布暂时停水公告；水利部门负责水源调节；宣传部门负责舆论发布及社会稳控工作。

封堵污染源，消减污染

在查明污染源后，邵阳市环保局立即指导协助封堵污染源，并对泄漏至雨水井内的柴油进行打捞清理。为了避免类似的柴油泄漏至外环境事件发生，宝庆电厂用水泥封闭了油污水收集隔油池与外环境连通的原外排清净雨水管道。同时用油污泵抽走了泄漏在油污水收集隔油池的大部分油污水，清理了留存在油库附近雨水井和管道中的油污水。但是，应急工作组人员在宝庆电厂总排口沟渠人资江处看到，沿河岸水面有明显的油膜带。经过对总排口沟渠水质采样分析，结果表明石油类浓度为4.8毫克/升，明显高于背景浓度。

整合力量，全力打捞油污

当地海事部门无围油栏、吸油毡、消油剂等必备应急物资，仅抽调人员和船只捞取带油水浮莲以清理部分油污。环境应急人员发现，在无专门应急物资情况下，水浮莲起到了一定的拦挡油污的作用。而捞取水浮莲的工作反而消除了水浮莲的拦挡作用。环境应急人员当即制止捞取水浮莲，并指导海事部门迅速调集麻袋、木糠、稻草等，采用装有木糠的麻袋和稻草组成拦油坝对油污进行拦截和吸收。按照环境应急人员要求，当地政府在晒谷滩电站和筱溪电站之间江面用稻草建立了三道拦油带。

全力配合，迅速恢复供水

宝庆电厂距下游娄底冷水江市河段内有三个自来水厂的取水口。自来水厂分别为城西水厂、工业街水厂和桂花渡水厂，各自来水厂管网联通。9月12日早上6时，城西水厂巡查人员发现江面有大量油污，对进水进行检查发现进人水厂中的水已出现油污。城西水厂将情况上报市自来水公司，并迅速启动应急预案，停止取水和供水，排空已抽取水，并清洗水池。随后工业街水厂也临时停止取水，桂花渡水厂未停止取水，部分城区自来水供水受到影响。邵阳市公用事业部门在城西水厂和工业街水厂停水后，设法增加日供水量20万吨的桂花渡水厂的供水能力，启动管网互通，扩大供水范围，基本保证了受影响区域居民的正常供水。同时，对城西水厂和工业街水厂的水池进行清洗。为尽快供水，当地政府临时购买棉被、毛巾、泡沫塑料等物资，对油污进行拦截和吸附。同时，市自来水公司在各取水口采取了吸油隔油措施。到12日18时，工业街水厂已经恢复取水，晚上19时，城西水厂恢复取水。

开展应急监测，为应急决策提供支持

按照《应急监测指导方案》，邵阳市环保局分别在宝庆煤电总排水口、桂花渡水厂、城西水厂、工业街水厂、晒谷滩电站库区、筱溪电站库区等五个点位进行两小时一次的采样监测，为应急处置提供科学依据。为避免对下游水质造成影响，邵阳市环保局与娄底市环保局进行了紧急协商，娄底市环保局随即启动应急监测工作，组织人员配合开展应急处置工作。邵阳市环保部门9月12-13日水质监测结果表明，邵阳市桂花渡水厂、城西自来水厂、工业街自来水厂、晒谷滩电站四个监测点位的石油类浓度在9月13日凌晨起全部达到地表水环境质量Ⅲ类标准，且呈持续下降趋势。娄底市环保部门9月12-13日水质监测结果表明，娄底市筱溪电站、球溪电站两个监测点位的石油类浓度在9月12日23时20分一13日3时30分期间都曾出现超标约4倍的情况，但13日3时30分后，筱溪电站、球溪电站和下游的浪石滩电站石油类浓度均达标，且呈持续下降趋势。考虑到要彻底消除该事件对下游水质的污染影响，当地环保部门对原有监测点位进行合理调整，适时掌握水质变化态势。

引导舆论，做好群众稳控工作

城西水厂和工业街水厂停水后，当地政府于9月12日通过电视、广播、短信等媒介对群众解释了原因，并预计了恢复供水时间，及时告知公众使此次污染事件对群众正常生活未产生太大影响，事态也未因群众不知情而失控。而占邵阳市供水量三分之二的桂花渡水厂因厂内有较大的蓄水池，仅停止取水两小时，一直未停止供水是主要原因，从而确保了社会稳定。

原因分析

第一，宝庆电厂的环评报告中缺失油类风险评价的内容与要求。2005年8月（环审[2005）811号）批复的宝庆电厂环评报告书中没有任何风险评价的内容，2010年10月（环审变办字[2010]30号）批复的“关于同意国电湖南宝庆电厂一期工程建设内容变更的函”及其报告书中也没有任何油类风险评价的内容和要求。因此，在法律法规上没有对宝庆电厂可能的柴油泄漏进行明确的环境风险防范要求。

第二，宝庆电厂环境风险防范制度亟待完善。企业目前的“防止环境污染事故应急预案”为老版本的环境风险预案，没有按照最新的要求编制环境应急预案，更没有任何关于石油类泄漏的环境污染事故应急内容。

第三，宝庆电厂关于油库区的环境管理制度缺失。本次宝庆电厂柴油泄漏事件主要是由于忽视安全生产造成的。由于油库区内泵站很少开动，因此企业并没有把油库区作为风险管理的重点。巡查人员一般一天仅巡查l-2次，没有巡查记录等，更没有查看排污口或排水口等的要求，宝庆电厂职工早在9月11日14时35分就发现供油泵A轴承处漏油，但没有意识到已经造成大量柴油泄漏，也没有上报市环保局或上级管理部门，以致错失减少泄漏量的最佳时机。

第四，油库区油污水收集隔油池处理系统的设计建设存在可能发生外泄问题。对于油库区的含油污水，宝庆电厂设有含油污水收集处理系统。该系统主要由一个约80立方米的隔油池、油污水分离净化机和回收油罐组成。该系统主要接受罐区含油雨水和供油泵房可能清洗水，供油泵房内的可能清洗水可通过管道汇人隔油池浮油区，罐区的含油雨水则通过管道进入雨水检查井，再从雨水检查井通过管道汇人隔油池浮油区。正常情况下罐区的含油雨水和供油泵房内的可能清洗水均汇人隔油池浮油区，再通过隔油池污水区、浮油分离机、油污水净化机等实现回收和雨水的分离。但是，由于作为连接罐区含油雨水和供油泵房可能清洗水的雨水检查井存在直接与外环境连通的管道，且无任何阀门控制，以致泄漏柴油从隔油池反向流人雨水检查井，再通过雨水检查井与雨水沟的连通管道外泄到资江水体中，造成此次大量柴油泄漏和污染资江。

经验启示

本次事件是一起生产安全事件次生的突发环境事件，企业防范意识不足、处置不及时是引发事件的关键因素，应当认真吸取经验教训。

主要问题

第一，污染源控制不及时。企业管理存在缺陷，对污染事件重视不够，导致污染源未能得到及时控制，错失了本来可以大大减少泄漏污染的最佳时机。宝庆电厂职工巡查发现漏油后，未加以重视，仅采取关闭阀门措施，未对柴油泄漏情况进行确认，也未及时上报。公司直至海事部门确认其为污染源后，才得知厂内柴油大量泄漏。9月13日督查人员现场检查时，3台油水分离器全部无法启动，总排口仍有部分油污随雨水外排，污染源切断不完全。

第二，柴油泄漏量核算不准确。油库的电子管理系统记录显示，泄漏主要发生在B罐，泄漏前罐体柴油液位为4.71米，泄漏后罐体柴油液位为4.5米，罐体直径8.8米，换算为体积12.2立方米，即从罐内泄漏的柴油量约为12吨。油库区收集隔油池的体积为80立方米，企业自报隔油池中原有油水体积为71-72立方米，由此推算从隔油池泄漏到雨水管网中的柴油量为4.2-5.2立方米。据企业介绍，泄漏后还从雨水管网水井中抽取油污水约2吨。由此推算，排放至资江的柴油量为2-3吨。打捞清理泄漏人资江的柴油量因技术方法不当，无法进行估算。由于宝庆电厂发现泄漏后应急处置不当，且管理缺失，未切实掌握隔油池中污水量，导致柴油泄漏量和外排量只能依靠现有材料进行估算，给应急处置工作带来诸多不便。

第三，环境应急物质准备不充足。有关部门应急处置经验不足，应急物资缺乏，技术方法失当，影响应急处置效果。当地海事等部门没有应对液体化学品泄漏处理处置的装备和物质，没有围油栏、吸油毡、消油剂等必备应急物资。污染事件发生后，也未及时向上级海事部门或临近长沙等寻求可能的应急援助，而是在应急处置过程中，临时采购毛巾、棉被、海绵等对水厂吸水口等附近水体进行简单的拦截和吸附清理，导致处理处置效果不佳，泄漏人江中的柴油未能得到有效收集和快速控制。

第四，环保部门环境应急能力不强。环保部门应急处置经验缺乏，应急监测能力不足，难以为政府应急指挥提供有力支持。邵阳市环保局在事件发生后，迅速对各监测断面开展了两小时一次的应急取样监测。但在应急监测过程中，由于缺乏必要的便携式快速监测设备，导致监测人员所取水样需送至市监测站进行监测，监测结果无法及时获取，且采样监测点位数量与分布不足。监测部门与指挥部之间通讯组织混乱，指挥部无法第一时间根据监测结果采取对应的措施。

第五，政府应急预案有待完善。政府应急措施不完善，溢油应急物资严重缺乏，应急处置能力大打折扣。事件发生后，由于政府应急预案可操作性较差，且未进行演练，导致当地政府在组织应急处置过程中，应急物资严重缺乏，需临时购买。各部门之间缺乏统一协调调度，影响了应急处置工作的高效开展。

对策建议

第一，企业应增强环境风险防范意识。宝庆电厂管理存在漏洞，对污染事故隐患意识不足，发生泄漏后没有及时向环保部门和当地政府等报告，错失了应急处置最佳时机，导致污染物扩散，是造成本次污染事件的主要原因。宝庆电厂油料储存区设计存在缺陷、柴油泄漏应急预案不完善、管理存在缺陷。同时，企业未按照新要求更新编制环境应急预案、开展应急演练，因此未能及时发现油罐区管网设计缺陷。各类存在环境风险的企业，应当经常进行环境风险隐患排查，采取有效的风险防范措施，经常进行员工培训，定期进行应急演练。只有做好前期准备工作，才能妥善应对突发性的环境事件。

第二，当地政府及有关部门应做好环境应急准备。邵阳市政府、环保部门和其他有关部门在此次应急处置过程中暴露出环保意识不强、重视程度不足、应急处置物资准备不足等问题，导致事件发生时，没有足够的物资进行应急处置，从而导致需临时采购海绵、吸油颗粒等物资的现象，当地需从本次事件中吸取教训，及时完善政府和环保部门的应急预案，提升应急处置能力，确保不再发生类似事件。

第三，探索区域环境安全防控思路。选取敏感区域开展应对关口前移试点工作，探索建立环境安全防控体系方式方法，防止客水对饮用水水源的威胁。如在企业，设施区设置围堰，在必要位置建设应急事故池，在企业外围排口至下游水域人口建设拦污坝；在公共领域，由政府牵头，在重点公路路段和重点河流、流域主要断面、入水口等位置预设拦污坝、截污池等防护设施，储备必要的应急物资，建立合理的应急协调机制，形成多位一体、完善的防控体系，确保发生突发环境事件有效拦截污染物并能及时得到处置。

第四，关于此次突发环境事件的定级问题。按照《突发环境事件信息报告办法》（环境保护部令第17号）附录《突发环境事件分级标准》的规定，“凡符合下列情形之一的，为特别重大突发环境事件：（5）因环境污染造成地市级以上城市集中式饮用水水源地取水中断的”，国电湖南宝庆煤电有限公司柴油泄漏事件造成邵阳市桂花渡自来水厂、城西自来水厂和工业街自来水厂停止取水，邵阳市部分城区停止供水，造成了一定的社会危害，符合构成特别重大突发环境事件的情形。但是鉴于此事影响较小，时间较短，此次事件因此定为重大突发环境事件。此事一方面说明湖南省有关地市在应对河流突发水污染事件中缺乏经验和理性，另一方面也说明我国的突发环境事件的分级标准还有待进一步细化和完善，下一步将制定突发环境事件分级标准解释，对分级标准进行细化。

（作者单位：环境保护部环境应急与事故调查中心应急值守处）